荒宅东厢破败坍塌的房顶上。
一个全身隐藏在破烂麻布斗篷,唯余一双阴翳的眸子露在外边的庞大人影,静静的扒着屋脊,凝视着那在夜空下仿佛是这片天地唯一的中心的跳跃火焰。
火光的边界,众多提刀擎枪的陈家伙计,正在快而不乱、严整有序的退往前院,至始至终,他们手中的刀枪剑戟都是朝着四周的。
庞大人影偏着头颅,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退出后院,唯有微微拧起的眉头,似乎在透露着他心头的疑惑。
许久,他才不知是惋惜还是庆幸的长吁了一口废气,转身跳下房顶,干脆利落的吐出了一个“撤”字儿。
话音落下,一道道同样隐藏在破烂麻布斗篷下的身影,快步从一个个漆黑的阴影中窜出。
只留下几双惨绿的凶残眸子,仍旧留在阴影中。
紧赶慢赶,陈胜终于赶在陈三爷下杀手之前,找到了他们。
他面沉如水的将陈小九交给陈三爷,三言两语将他们在荒宅后院看的景象告诉给了陈三爷。
然后,在陈三爷说话之前,转过身,一招手。
一众五大三粗的陈家伙计瞬间会意,如狼似虎的扑到一众弱小无助只想哭的人牙子周围,再一次将他们按倒在地,拖到陈胜面前。
“我记得”
陈胜皮笑肉不笑的裂着嘴,笑问道:“方才你们之中有好几人都曾说过,谁谁谁最近接了一笔大生意对吧”
他的话音刚落,一群瑟瑟发抖的人牙子顷刻间就又狗咬狗撕扯成一团,全都在努力推别人出来受死。
“对对对,大公子,就是刘二狗这厮接了一笔大营生。”
“周大头,放你娘的狗屁你羊圈里的两脚羊也不少”
“大公子,俺要指证,林老头早就想对您家的少爷下手”
“大公子”
能在这种长安坊这种鱼龙混杂之地干起拐卖人口这种勾当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陈胜他们一回来,这伙人牙子就嗅到了他们身上的杀气。
这乱糟糟的场景。
令陈胜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汉剑剑柄。
他一言不发的闭起双眼,右手在身前轻轻一划。
立在他身旁的陈虎见状,眼神一凛,抄起手中腰刀闪电般的挥过。
下一秒,一名前一息还在面红耳赤的与同行叫骂、厮打的人牙子,咽喉处突然喷出了一蓬细密的血雾。
“啊”
他惊恐的伸手去捂住,但伤口非但没有被他捂住,反而直接化作喷泉,殷红的鲜血大股大股往外涌
他栽倒在地,拼命的争扎,撕心裂肺的哀嚎。
厮打成一团的人牙子们,在哀嚎声中迅速安静了下来。
当哀嚎声熄灭之后,原地竟只有火把的烈烈燃烧声。
陈胜睁开双眼,看都看看一眼地上的死尸,心平气和的问道:“能好好说话了么”
众多人牙子紧紧的闭着嘴,拼命点头。
“那么好,一个一个来”
陈胜点头,目光看向最右边的人牙子:“你叫什么名字,最近一笔生意是什么,又是与什么人做的”
那人慌忙开口:“回大公子的话,小人叫林大有,他们都管小人叫林老头,小人最近一笔生意是六天前,与长乐坊老鸨子秦娘做的,卖了她一个苦命的女娃大公子明鉴,女娃不是拐来的,是他爹娘活不下去了,卖于小人的”
陈胜看向其他人牙子:“他说的,可是实话但有实证,我现在就可以放你离开”
众多人牙子面露犹豫之色,却谁都没再胡乱开口。
陈胜见状,看向第二人:“你来”
“回大公子,小人叫周夫,他们都管小人叫周大头人是在打柴胡同和狗屎胡同抓,不,哄来的。”
跪成一排的人牙子们,一个一个的将自己最近做过的生意讲述给陈胜听。
每一个人牙子说完之后,陈胜都会不厌其烦的询问其他人牙子,他说的可否属实。
大多数时候,都无人质疑。
偶有质疑,也只是时间上的差异。
连陈胜觉得最可能有问题的那个刘二狗,他的人口来源和去向都没什么问题。
这些个人牙子,都是在这一片捞饭吃的人渣滓,平日里的动作瞒住外人自是简单,可要想瞒住同行,几乎是不可能
纵有那行事还算隐秘的小心之辈,平日里的动作能瞒住大多数同行,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人知他最近的动向。
待到最后一个人牙子叙述完自己的最近的生意之后。
陈胜的眉头已经深深的皱成一团,他沉吟了片刻,问道:“这陈县内,除了你们,别地儿还有没有同样干这种买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