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回应的话大概是:出了秦家庄园,看到的多半也是另一个庄园,说不定还没我们这里风景好。我们这里有山有水的。
然而董氏还是盼着去洛阳。她今早便已开始收拾衣物和行囊,这几天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夫君对离乡前的惜别,她几乎是一点也察觉不到。
董氏并没有多少长远打算,也不期待从二郎身上得到什么。在她心里,识字的夫君王康挺好,如今王康的病好了,她更加满意现状。不过她想到能跟着去洛阳,心里仍然很高兴和期待,没有什么缘由。
离乡进京,即将启程,秦亮竟有些许莫名的慨叹。
看着庄园的土墙、灰蒙蒙的低矮房屋,以及宅邸前面的门楼,此刻他觉得似乎格外亲切。这个时代的交通不太方便,道阻且长,他不禁想到,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嫂兄送到了鸣犊河岸边才止步。洛阳在西南方向,秦亮等一行人要先渡河。
嫂子反复叮嘱着琐事,大哥语重心长地教导做人,他们比平时的话还要多一些。秦亮能感受到,亲人的不舍是真挚的,但嫂兄希望他进京干出一番光宗耀祖的事,也是真心的。所以不舍,不等于挽留。
秦亮上渡船后道了一声“回去吧”,便没再过多纠结。
大将军府派来的官员有两个,另有十来个兵卒。
文官叫陈安,官居待事史,大抵是大将军府上的一个小官。武将叫孙谦,是个部校尉,他长得其貌不扬,脸盘比较大、显得五官挺小,若是脱下官服,属于那种在人群里不容易被注意的人。
从冀州平原郡、到司州洛阳城,经过的地方也就是河北河南地界,属于魏国的腹地,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武将孙谦似乎有点多余,秦亮觉得大将军府只派陈安来就够了的。
不过一路相处下来,秦亮发现孙谦反倒更好相处,两人相谈甚欢。而那待事史陈安言行谨慎,不怎么愿意说话。很少交流,秦亮便不能轻易判断他的为人。
此番出门,秦亮的随从除了王康夫妇,还有饶大山。不过秦亮没有与随从在一起,他和两个官员同乘。
马车稍微行驶快一点噪音就很大,有很多时候他们都不愿说话,无聊了就看沿路的风景。三人长久地盯着窗外,各自好像都在想着什么,或者在猜对方想什么。
长长的驿道上车马稀疏,果然很平静,完全没有贼匪出没的迹象。一路走下来,秦亮甚至觉得,这片肥沃的平原十分凋敝冷清。
汉末以来,各地混战,人口着实有大幅减少,但实际剩下的人口远远不止户册上的几百万,因为士族庄园隐匿了无法计算的附农。三国之中,魏国的人口最多,估计上千万没问题。
据说太祖时期,赋税大致是百姓收成的五成左右,人们因负担太重经常发生民变。而最近这些年,大魏君臣士族对生活愈发不满足,加上战事频发,已经把其中的民屯税赋提高到了十之六七,盘剥之重恒古未见,各地的起义竟反而大幅减少。不过如此一来,世面上日渐缺乏活力,便成了显而易见的事。
秦亮想到这里,已是无话可说。
如今他走出了秦家庄园,只得把目光看向洛阳方向,不能再回望来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