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怒吼,孤城矗立。
城外一条血色深渊吹起漫天尸气,一柄木剑横插在干涸的血土里。
准备来说,是一柄血剑
由敌寇之鲜血浸染而成,透着浓浓的阴煞之气。
顾长安拔剑而起,视线内席卷的黄沙自动分离,像被无形切割。
一步步拖剑,剑刃竟渗出滴滴血珠,分外诡异肃杀。文網
事实证明他的推测没错。
既然杀敌能变强,那用敌人鲜血铸就而成的杀伐剑,威力岂会疲弱
“以后跟我守城。”顾长安对着血剑呢喃自语,随即回到望楼。
斩杀两千多敌寇,也同时缴获无数战利品,粮食辎重肉干、布匹金银,以及各式各样的兵器。
仅仅一场战役,孤城未来两年都不缺资源,甚至富足有余,都还会嫌弃马肉难嚼口感差。
几里外,五个和尚拉着骆驼在戈壁行走,其中一个面目清癯的僧人遥望远方,模糊的纛旗随风飘展。
他突然下跪,以跪行的姿态沿路行走,清澈的双眼俨然通红湿润。
“思辨,别做傻事。”一个高鼻梁的中年和尚低声提醒,也下意识注视着荒漠孤城。
那种深入灵魂的震撼,若不是亲眼目睹,根本无法体会。
盘踞孤城的“魔头”,书写一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
在很远处,魔物作乱的恐怖谣言流传甚广,他们闻之不寒而栗,特意准备绕路。
可越接近孤城,真相就浮出水面,能瞒过七千里疆域,却欺骗不了附近的荒野猎人。
坚守六十年的孤城
神洲民族在西域唯一还占据的疆土
满城皆战死,无一乞降,一个名叫顾长安的男人创造奇迹般的壮举,他至今还伫立在城头。
刚开始听到猎人讲述,他们心都在发颤,尽管除思辨以外他们都不是神洲子民,可他们是人
是人就有情感波动。
面对这样震古烁今的故事,又怎会无动于衷。
“思辨,你若回头必死无疑。”另外一位和尚严厉警告。
在西行取经的路上,就被沿路足足上百个官员威胁,内容都一样。
“绝不可回头。”
他们很清楚,七千里裁决者担心消息传出去,谁敢触碰这条红线,下场死无葬身之地
思辨像个虔诚的朝圣者,跪行前往孤城。
他曾经最崇拜玄奘。
西行不求财利,无冀名誉,但为无上正法。
这是最崇高的誓愿,也诠释了信仰的真正力量。
可如今在他心里,没人比孤城顾长安更伟大。
这是比死亡更绝望百倍的坚守
离孤城越来越近,思辨依稀看到城头上白色的身影,那样孤独而苍凉。
“退。”
望楼传来冷漠的声音,随风飘荡很远。
其余僧人不敢靠近,唯独思辨依旧跪行,高声道:
“中原人士陈庶,法号思辨,叩拜顾施主。”
顾长安微怔,在奶奶寿终正寝之后,他再没听到如此流利正宗的中原话,一时间有些沉默。
过了很久,他平静道:
“无需下跪,走吧。”
思辨站起来后,静静凝视着沧桑古老的龟兹城,城墙到处是血污和箭印,竟找不出一处完整光洁的地方。
神洲大地跌入血火交织的乱世深渊,在山河崩裂的末世烽烟中,昔日煌煌大唐的精魂已然消失殆尽,远在西域的一座孤城却浩气长存
这里才是中原的精神地,这个男人才是民族的脊梁
思辨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自己在顾长安面前多么渺小,甚至惭愧可耻。
大丈夫生于乱世,不提三尺青锋扫荡敌寇,却避世修佛远离故土,在蛮夷疆土卑躬屈膝。
顾长安俯瞰着对方,或许被其真挚的眼泪触动,他轻声道:
“退去,此城与你无关,该做什么做什么。”
思辨默默取下包袱,在深渊旁边搭建一个简易的仪式,不设供不设坛,只念经超度安西英魂。
其余僧人很识趣的先行,瞻仰一眼顾长安就够了,从国家民族层面,他始终是敌人。
可这个敌人不是青面獠牙,也不是凶悍野兽,而是一个俊雅温和的男子。
若在圣城,若在中原,他应该是一个飘飘出尘的公子哥,是美人良女青睐的佳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