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嗖嗖
朗朗晴空之上,有无数的流光划过。
陈深呆在茶楼上,静静地看着他们,问旁边的陆颖儿,“这是今儿的第几波了”
“第五波”
云中君在后面纠正他,“第六波了。”
现在镇上的百姓能逃早就逃了,没逃走的也在抓紧时间逃,现在整个镇子鸡飞狗跳,唯一安静异常的只有茶馆,哦,不对,还有唐大爷。
唐大爷依然觉得妖怪到不了京城下,“这可是京城,京城要沦陷了,那天下也就完了,跑不跑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唐大爷依旧光顾茶馆,依旧说这些话,可是已经没有听众了。
唯一的听众或许是谢飞。
他对唐大爷说:“大爷,话不能这样说,不还有大的修行门派嘛,你去他们的采邑不就能活”
唐大爷不觉得。
他觉得京城是天子脚下,大仙朝的中心,“到时候各大派都要来勤王,京城绝对会安然无恙的。”
唐大爷对住在京城的天子有莫名的信心。
天上一波波飞到北方的仙人,尤其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然而,消息越来越坏,
在整个镇子大部分百姓流亡后,南逃的百姓又填补了镇子的空白,他们大包小包的提着,孩子拉着,慌慌张张的进了镇子,一时间整个镇子到处是惊慌失措的哭声和叫喊声。他们有的在悲恸流离失所,有的在哭泣失去的亲人,还有的在大声呼喊失散的孩子,期望他还活着。
陈深在茶馆楼上看着,只觉人间一副惨像。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有过挺身而出的念头,然而当所有人都打着小九九,都期待时局乱起来,奔月宗好方便毁龙脉,开始皇陵;皇帝一家人还摆脱禁制时,他一个人又能干什么呢。
别说他奔月宗和百帝城了。
现在他站出去,能跟着他的也就媚娘等寥寥几个人,现在各方势力都在下一盘棋,虽然执棋的手,譬如秦歌、九公主,独孤凤凰,红姑和雾隐老祖是她娘子,可他依然是棋子。
爱也分三六九等的。
对于秦歌这些人来说,陈深绝对不是放在第一位的。
他也就是靠着秦歌、雾隐老祖这些人还算有的那么一丢丢的爱意,得到了一些庇护而已,顺便又有一些利用价值,所以才得以围绕他建立了个陈家商会。
“哎。”
陈深望着茶馆下流离失所,惊慌失措的百姓,长叹了一口气。
他备了不少粮食,让云中君的弟子分发给百姓,让百姓得个温饱以后赶紧继续南下,这儿可不安全,不是长久之地。
唐老爷子在见到这些人以后,终于不再淡定了,脸上也露出了不安的神色,陈深劝他,“老爷子,别硬撑着了,能跑赶紧跑,命要紧。”
唐老爷子不在反驳,反而问陈深:“你为什么不跑”
陈深告诉他,“我是不想活了,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唐老爷子信他的邪。
他又坚持了一天,然后在南逃人们渲染的恐惧中,最终还是顶不住的逃走了,陈深的茶馆少了唯一的一位忠实客户。
逃难的百姓带来许多妖怪的消息。
他们有的人说妖怪见人就杀,见人就吃,还有的说妖怪尤其喜欢小孩,喜欢把小孩串在架子上烤,还有的说妖怪惨无人道,喜欢妇人,抓住她们以后发泄兽欲,把她们折磨的不成人形了,还有的人说,有的妖怪喜欢把人当畜生,跟他们一起玩乐。
还有的人说,有些妖怪喜欢拿人的内脏下酒
还有很多很多人说。
不止他们说,报纸上关于真正的消息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上面到处是惨绝人寰的景象。许多人甚至看着报纸能看吐,看出了梦魇。
陈深在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种冲动,就是把长城守军的曲帅红姑打屁股,把京城、百帝城的那些贵人剥皮抽筋的冲动。
然而,他们是棋手,陈深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
但最终,陈深还是忍无可忍的写了三封信,一封写给雾隐老祖,一封写给秦歌,还有一封信写给九公主,他期望京城是底线。
这三封信石沉大海,一封信也没有回信。
时间一天一天过,占据越来越混乱,陈深每天都能得到消息,镇魔司败退,辟邪司刺杀不成,明镜司败退,百帝城败退,几乎没有一个好消息。
而奔月宗这时候也终于腾出了后,再不理会神刀门,直扑京城而来。
眨眼之间,已经到了百里之外。
云中君站在陈深身后,望着远处狼烟滚滚,问陈深:“咱们当真不躲不避”
陈深应了一声。
他说道:“这些妖怪们纵横跋扈了这么多天,是时候给他们点儿教训了。”
云中君诧异,“你要出手”
陈深不打算出手,因为这些妖怪会自己动手的,他们要对陈深动手,那陈深就不客气了,他正好验证一下身上的光环是否还有用。
他听说,这次妖怪南侵,不止奔月宗,雾隐楼和青丘山的这些妖怪,还有别的种族的妖怪,凡是妖怪,太平王都为他们打开方便之门,让他们尽情的南下,肆意的在中土跑马。
陈深若能在阻拦这些妖怪的时候,让他们对自个儿动手,哪怕受伤一点儿伤,继而让他们内部起冲突,那也是极好的。
既然他请不动雾隐老祖这臭娘们站在他身后,就用这方式来让雾隐老祖站在他身后吧。
他告诉云中君,“你要是觉得不对劲儿的话,可以带着你娘子离开。”
云中君说不用了。
他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要帮陈深的忙,就要帮到底,而且他相信陈深,或者说他相信陈深身后的那些个娘子们,“如果她们都护不住你的话,那这大地也就没有太平日子了。”
到时候去哪儿都一样。
何况他在陈深身边还能看一场好戏,早听说陈深在哪儿都有娘子,他今儿要好好看看。
陈深瞥了他一眼,“你的好奇心可真旺盛。”
云中君觉得一般吧,“若好奇心真旺盛,我也不会现在才猜到,你所谓的灵丹妙药竟是那些东西。”
“啊”
陈深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你说什么”
云中君让陈深放轻松,“若有一天,你病了,你必须要吃屎才能活下去,你吃还是不吃”
没有经历过生死,没有得过大病的人,绝对会铁骨铮铮的说不吃。
可经历过生死,或者说正在走向死亡,而对这个世界充满留恋的人,当他们的世界从此变成灰白,变成弥漫着死亡气息的世界后,让他吃屎就能活下去,他绝对吃。
没有经历过,恐怕永远难以理解。
云中君经历过,他经历了太多次娘子痛的死去活来,而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受苦的时刻,他看着她面目狰狞,青筋暴露,脸上全是因为疼痛难忍,痛不欲生的小血丝。他见过娘子为了忍住痛,死死咬着衣服,愣是把牙齿咬碎,一嘴血的的恐怖。他见过娘子忍不住痛,大声嘶吼,甚至盖过台风天的雷声了,把嗓子喊嘶哑喊失声的震耳欲聋。
他经历太多太多了。
所以当他猜到陈深在用什么药诊治他娘子时,云中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以前他觉得猫屎,蝙蝠屎入药很恶心,现在他明白,药代表着希望,只要有希望,无论药是什么,都是可以接受的。
陈深想不到云中君猜到了,他郑重其事的对云中君说:“对,对不住,我”
云中君摆了摆手。
他让陈深不用道歉,“如果当初在无名岛上,我知道你的药效是这个的话,我绝对二话不说会取药的,所以你不用愧疚。”
药就是希望。
云中君感慨道:“你这人还真是神奇,有那么一瞬间,我不带仇恨的说,真想把你身子划开,看看里面究竟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那玩意儿竟然会有这等奇效。”
陈深苦笑,“神奇有什么好神奇的。”
正经事儿不干,儿子女儿没有一个,他这是献祭了子女才换来的代价。
可能会有人说,相比于子女,这代价更划算,可惜这不是这么算的,对于追求力量的既得利益者而言,譬如陈深和她的娘子们,肯定觉得这代价是值得的。可陈深在午夜梦回时,一想到自己上辈子没儿子女儿,这辈子也没儿子和女儿,就觉得有一股悲凉。
这种悲凉绝对不是说有了娘子,有了力量就能够填补的。
“哎。”
云中君好奇,“你一个废灵根,修炼到了现在的境界,是不是和你”
云中君实在太好奇了。
这也是他猜出来后觉得没什么的一个小小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