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在家哭了很多天,然而,还是抑制不住。
“我真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陈让闭眼,唇贴在她眼角,苦涩的味道似乎沁润沾染上舌尖。
“你很好。”
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就像她当初在他病床边,一边哭一边说的那样。
她很好。
好到他看她掉眼泪,心里像被刀划得稀巴烂。
陈让亲掉她的眼泪,喉间涩然。
“你是小公主。永远都是。”
……
这天晚上,齐欢做了一个决定,陈让知道。
她很安静,哭完以后,很安静地接受了现实。她决定回家向方秋蘅低头,同意去留学这件事。留在国内是学籍被弄没,去澳洲是读烂学校,前途或许尽毁。
两害取其轻。
那顿饭没有吃完,但是陈让永远不会忘记,齐欢最后在他怀里再度哭肿眼睛,沙哑着声音跟他说:“再糟糕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对不对。”
“她想要我去,想要我滚远,大不了就去。”
“没什么熬不过去的,还有希望,是不是……”
他说是,很认真地告诉她,这不是终点,也不是结局。不过是个坎,迈过去,还有很多很多以后。
她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服擦眼泪,边笑边哭,不停地点头,说:“对,没什么过不去,没什么。我会好好的,我会努力。等我爸爸回来,就当做他只是去出远门了……”
这一次的远门,比以往要久。没了爸爸看护,她得学会一个人照顾自己,学会往前,学会面对该面对的和不该面对的一切。
然后……
“等他回来,换我养他。”
齐欢留在禾城的最后半个月,陈让每天放学后,都是和她一起过的。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做很多没来得及做的事。
好几次,左俊昊和季冰在街上看到他们,两个人紧紧牵着手,偶尔因为什么稍微松开,陈让都会停下脚等她,然后伸手,等再度牵起,继续并排前行。
他们只是远远站着,从没有过去打扰。对于那两个人来说,时间过一天少一天,等齐欢一走,漫长的分别,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时间过得很快,齐欢的爸爸彻底倒台,禾城好多经商的都在议论这件事。判决下来,不多不少正好七年。齐欢终于见到他,回来之后,在陈让面前哭了好久。那天过去,再然后她就没再哭了。平静地去省城考试,平静地倒数。
日子掰着手指头过,该来的还是来了。
走之前最后一天,陈让和齐欢一起,如常吃饭,逛街,手牵手走过大半个禾城,以前一起去过的和没去过的,都走了个遍。
九点多钟,陈让陪齐欢步行到家门口。不远处有个公交站牌,再过去就是她现在住的小区正门。
停在路口,齐欢让他就送到这里。
“我自己进去了。”
“嗯。”
他们面对面站,他比她高很多。齐欢抬头看他,仔仔细细把他脸上每一寸看的清清楚楚,铭记在心。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好凶的。”她说,“你以后会不会对别的女孩子笑呀?那不行,你对我这么凶……”
她在笑,但没有泪的眼里,分明已经在哭。
“不会。”他说。
齐欢勾唇,掩盖唇角的抽搐,努力保持笑的状态:“我开玩笑啦。我希望你开开心心,我不想这么自私。只要你高兴不管怎么样都好,以后要是遇到想对她笑的女孩子……”
陈让忽然俯身,吻住她。
齐欢怔愣。唇齿相融,没多久变成吃痛。他揽着她的后脑,不让她逃,狠狠把她的嘴唇咬破。
许久他才放开,唇瓣上有丝丝血迹。
“我不喜欢你说这些。”他说,“你记住了,是我咬破的。这个疤,我等你以后还给我。”
齐欢愣愣看着他,忍了一路,眼泪就这样唰地流下来。
“好。”她眼里泛泪,“那你以后不许对别的女孩子笑。你咬我这一口,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
黑夜沉沉,齐欢转身,一步一步朝小区走,陈让一直站在路口未曾离开。
快到门前的时候,她停住,缓缓蹲下,抱住膝盖闷头大哭。
她知道陈让在后面,她知道他没有走。
可她没有勇气回头。
这夜多黑,黎明久久不至,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息。
有些东西,对齐欢来说,注定难忘。
十七岁这年,她的父亲被她的母亲送进监狱,她失去了所有依仗,也不得不放弃最喜欢的男孩。
她喜欢的夏天还没来,可她的青春,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