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狄叶飞在,阿单志奇和吐罗大蛮很快就进了将军府。由于花府太大了,从前门到主院愣是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期间遇到好几个亲卫,当见到满头白发的狄叶飞后,纷纷都露出了见鬼了的表情。
郑宗心中也是难掩忐忑,由于太过着急贺穆兰的事情,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狄叶飞很敏感的就发现了他心里的那些小心思,从那天起,两个人之间的情绪就有些微妙,既像是战友,又互相带着提防。
初从素和君哪里得知花木兰确实是女人时,郑宗回了营帐就将花木兰的亵衣撕了粉碎,由衷的感受到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什么断袖,什么只会爱慕好人
都是骗人的假的
他哪里是什么断袖,他根本就是她
难怪她说自己也爱慕男人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她是女人,当然爱的是男人
咦,等等
花木兰是男是女有什么区别吗
反正不论怎么样她都是喜欢男人,他也是男人啊
郑宗正在撕咬着贺穆兰的亵衣,想到这里突然一凛,衣角也从牙缝里漏了出来,整个人陷入自我挣扎之中。
花木兰,男人花木兰是断袖花木兰喜欢男人我是男人我有希望。
花木兰,女人花木兰喜欢男人我是男人我有希望。
少了断袖那一步,原来是天下人嗤笑,现在连这个风险都没有了
他愤怒个什么劲儿啊
加把劲混个面首阿不,没面了,混个知己也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想通了的郑宗连忙放下手中的亵衣,再一看已经被撕了个粉碎,顿时哀嚎了起来:
“不不啊啊啊啊我针线活不好拼不起来啊”
郑宗虽然没有和狄叶飞“谈心”过,但大致也能知道狄叶飞的“心路历程”和他差不多,但随着贺穆兰是个女人的事实被暴露出来之后,两个人的烦恼反倒没有比以前少,而是比以前更多了。
昔日花木兰是男人时,因为他们都认为自己是“断袖”,所以同为断袖的花木兰其实可以选择的对象很少,现在毕竟已经不是魏晋时期了,男人们都向往的是阳刚的那一面,是保家卫国,是子孙繁茂,在这种“侥幸”之下,即使郑宗和狄叶飞都被委婉的“拒绝”过,但坚信着这个国家没有几个男人是断袖、是断袖花木兰也接触不到,狄叶飞和郑宗的心里都怀有着“希望”。
可如果花木兰是女人,可以选择的对象就太多了。
在“断袖”时,选择男人是“无奈之举”,可成为女人,选择“男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满大街都是男人都在跑
远的不说,库莫提、若干人、那罗浑、陈节、袁放,随便哪一个都没有娶妻,要论阳刚英俊、位高权重,狄叶飞自认比不过库莫提;要论每日朝夕相处时间长,比不过陈节;要论对花木兰的帮助大,比不过那罗浑;
甚至养家糊口
已经不算穷的狄叶飞和穷光蛋郑宗翻了翻口袋
肯定没有花木兰有家财,甚至比不上为花木兰挣钱的袁放。袁放那可是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原本似乎没有什么选择的花木兰,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选择,让郑总和狄叶飞怎能不急
他们赶回去赶紧打断所有觊觎花木兰之人的腿的心都有
在这种压力下,心思狠毒的郑宗和出手毫不留情的狄叶飞竟然没有掐起来,而是“暂时同盟”,一个急白了头,一个跑断了腿,也就不算奇怪了。
可真到了花府门口,郑宗和狄叶飞反倒都不敢进去了。
要不是阿单志奇他们来了,真不知道还要纠结挣扎多久。
贺穆兰听到阿单志奇、狄叶飞郑宗和吐罗大蛮来了,哪里还坐得住原本因为下雨而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一醒,几乎是半跑着冲出院落接人。
待贺穆兰一奔出去,陈节立刻抄起廊下的伞也跟着奔了出去。
“将军将军别跑,打伞啊打伞”
就这么一个跑,一个追,双方终于在中院碰上,贺穆兰收腿不及,一头撞在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两人都是疾疾停住,贺穆兰还好,对方的下巴直接撞到了贺穆兰额头,磕的她眼冒金星
这人脸是锥子不成怎么还带角的
贺穆兰捂住头,抬眼一看,更是大惊。
“狄叶飞你头发怎么白了”
狄叶飞不自在地抬起头,勉力让自己不埋下头去,这才望着天状似平静地开口:
“没什么,愁的”
“不至于吧什么时能愁白头啊你在北凉不是顺风顺水吗对了,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头发要白,不是先从发根再到发梢吗这么雪白雪白的,不科学啊
难道打哪个少数民族需要染发
贺穆兰好奇地捻起一缕被雨水浸湿的发丝捻了捻,发现没有掉色,表情更加奇怪了。
狄叶飞和贺穆兰就这么在不经意间“亲密接触”了,她几乎是整个人就在他的怀里,手中还玩着自己的白发,狄叶飞脸红的就像是朝霞,还好头上有蓑笠遮挡,没有给后面的人看见。
但饶是如此,也有人马上不干了。
“花将军军军军军北凉险恶,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郑宗见狄叶飞和贺穆兰靠的那么近,还能答应立刻三两步冲到他们面前,硬挤到两人之间,抱住花木兰就开始假哭。
“要不是你之前硬逼着我学保命的本事,我早就死了受我一拜”
说罢,动作夸张地一拜到地,用屁股将狄叶飞拱的往后踉跄两步,差点踩到青苔滑倒,还是从后面赶上的阿单志奇伸出右手将他扶住。
狄叶飞感激地看了一眼阿单志奇,却发现对方了然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花木兰,突然摇了摇头。
“火长此时是最心烦的时候,你若有什么心思,也别这个时候说。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行表示。”
细小的声音轻轻地传到他的耳边,震的他微微张口,想要狡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为何全天下都懂了呢
他难道把爱慕写在了脸上吗
郑宗还在那里和贺穆兰嘤嘤嘤地又哭又作态,狄叶飞看的直在心里大骂“不要脸”、“鲜廉寡耻”、“奸诈小人”云云,只见的一双蒲扇似的大手突然把郑宗提了起来,丢在了一边。
“好好的男人,做什么小女儿态,看着就别扭我们和火长几载未见,也没像你这么哭”
吐罗大蛮瓮声瓮气地嘲笑着郑宗,又对贺穆兰重重一抱。
“好火长,想死我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
几人重重的咳嗽突然响起。
贺穆兰还没别扭什么呢,就见吐罗大蛮跳了一下,憨厚地抓了抓后脑勺:“忘了,火长现在好像是女人了,不能乱抱。”
说罢,他脸色一变。
“完了完了,我抱了其他女人,回去一定会被媳妇罚跪床头的”
“你不说,谁知道”
被丢开的郑宗嫉妒地要命,热嘲冷讽道:“你蠢到自己和你媳妇说吗”
谁料吐罗大蛮立刻点头。
“那是自然,我说过什么事都不瞒我媳妇的”
如此秀恩爱,当然让郑宗恨不得啐他一脸,偏偏吐罗大蛮往他身边一站就跟座山似得,郑宗也只能跺跺脚骂一句“傻子”让开而已。
“外面下雨,不是说话的地方,和我去主院。”
贺穆兰对着前面指了指。
“是不是先去拜见下令堂令尊”阿单志奇明显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稳重,十分礼貌地开口。
“我这里太乱,三天两头有人翻墙闯院的,我派人送阿爷阿母回怀朔暂时探亲去了。”
其实大半是为了去接房氏,但又不好解释太多。
“请进吧”
听到两个老人不在家,就跟无数男人到朋友家做客又遇到朋友父母不在家一样,所有人都轻松了起来,表情也放松了不少。
“走走走,胡力浑和若干人还没到,我们几个先聚聚”
阿单志奇笑着从身后扯出一直埋着脸的男孩:“你不是一天到晚吵着要和花将军学武,嫌弃我武艺差吗怎么到了地方又不喊人”
“可是可是我是喊花阿叔,还是喊花姨啊”阿单卓已经不小了,黑黑的面庞鼓鼓的,浑身上下都是腱子肉,晒得黑中发亮,“阿爷你就逗我”
这一下,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把孩子弄傻了”
“你觉得喊什么好”
“阿单志奇,你这儿子真有意思”
贺穆兰看着小小的阿单卓,不由得就想起后世千里迢迢从武川来见她,喊她“阿爷”的那个男孩,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她表情温润的牵起阿单卓,柔声说道:“你唤我花姨就好啦。花姨有一把大剑,去带你看看,你要是举得起来,以后就送你了。”
“当真快带我去”
“不可,磐石可是你的随身武器”
阿单志奇惊叫出声。
“我要是解甲归田了,要磐石何用如果我不解甲归田,又哪里差一把磐石”贺穆兰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牵着阿单卓率先领着他们前往主院。狄叶飞和郑宗等人听贺穆兰话中的意思,完全听不出来到底她是不是生出了退意,只能摇着头跟她进去。
贺穆兰肩膀有伤,阿单志奇左手提不得重物,狄叶飞和吐罗大蛮少不得多担待一点,郑宗那一双眼睛从进了主院开始就滴溜溜地乱转,好像随时准备和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拼命一般。
可惜主院里只有防卫严密的健壮亲卫,没有什么不要命的纨绔子弟,否则也不知还要生出多少事来。
曾经有贺夫人住过的花府再也不是以前粗枝大叶的花府,袁放出来问了下晚宴的人数和各自爱吃的东西,就拉了郑宗勾肩搭背的往灶房安排酒肉去了。
郑宗情商极高,知道自己又不是贺穆兰同火,根本插不进他们的话,在这里也是招人烦,索性跟着袁放一起摸到内宅,打探最近的消息。
待那罗浑在军府返回,听说府里来了黑山的同火,顿时脚步如风的跑向宴厅,还没有进宴厅,就已经听到厅里发出大呼小叫的声音。
“干得漂亮,第十七次阿单卓你加油举起来就是你的”
吐罗大蛮唯恐天下不乱的在煽风点火。
“嚯嘿啊”
小孩子憋着气用力的声音。
嘭
什么重物落了地,然后是小孩子的大叫。
“啊啊啊啊啊,花姨,我砸到脚了砸到脚了”
花姨喊谁呢
那罗浑眉头皱成了一个球。
“得了吧,擦着你鞋子过去的,我看到的别撒娇,举不起来就是举不起来”
吐罗大蛮毫不照顾小孩的嘲笑着。
“阿单卓,别抱着你花姨不放,快给我下来”
“没关系,他不沉。”
那罗浑听到阿单志奇、阿单卓云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闻言推开厅门,只见得宴厅中央一个黑壮的小子脚下横着贺穆兰的磐石,整个人像是猴子一样吊在贺穆兰的腰上撒娇,贺穆兰大概是被碰到了痒痒肉,一边笑一边扭动着身子。
然而让那罗浑动容的却不是阿单志奇,也不是阿单卓,却是一头如雪白发,身着青衣站在那里的狄叶飞
“狄叶飞,你头发怎么了”
那罗浑倒吸一口凉气。
不会是听到火长是个女人,吓得头发都白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几个就要检讨下为何要瞒着狄叶飞真相了
“没什么,那罗浑,你如今看起来,倒像是老了不少”狄叶飞打趣地上前,和那罗浑豪爽一抱。
“杀气磨砺的更显了”
“能不老吗每天都有一大堆臭小子和无知的女郎前赴后继地钻出来,就跟老鼠似得,一不留神就钻进来了,我头发也要愁白了”
那罗浑见狄叶飞不愿多说,也体贴的不说这话题,反手抱了过去。
“火长啊啊啊啊啊你伤了哪儿啊啊啊啊啊”
几人正在欢声笑语间,就听到几层院外一声大喊,吐罗大蛮直接几个大步窜了出去。